
1976年的江南小城,梧桐叶落满青石板路,供销社玻璃窗蒙着薄雾,排队买布的人们裹着深蓝、灰色的棉衣,像一片沉默的海,徐沁薇就站在这片海的边缘,扎着两条麻花辫,手指还沾着洗不掉的墨水——她是厂里会计室的小女儿,人送外号“娇小姐”,连自家鸡窝都不敢靠近,更别提扛麻袋、算公粮了。
那天暴雨倾盆,徐沁薇抱着刚从图书馆借来的《政治经济学》往家跑,巷子拐角却被一辆二八大杠撞得趔趄,车上的男人跳下来,是机械厂技术员王浩翔,眉眼带着理工男的执拗,他扶起她时皱眉:“走路不看路?书都湿透了。”徐沁薇却盯着他手里掉落的几张泛黄纸片——上面印着“服装设计图”和“市场预测表”,是她从废品站淘来的旧物,王浩翔说是厂里淘汰的资料,可她鬼使神差觉得,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里藏着另一个世界的密码。
当晚,煤油灯下,徐沁薇反复研究纸片,忽然发现惊人秘密:图纸上标注的“喇叭裤”“连衣裙”,竟和十年后旧杂志上的时尚潮流一模一样,这不是淘汰资料,是来自未来的商业讯息——一个关于“财富”的密码,在这个粮票、布票比钞票还管用的年代,谁能让人们穿得漂亮,谁就能抓住风口。
王浩翔起初当她是异想天开:“现在连吃饱都难,你还想着做衣服?”徐沁薇却把图纸拍在他桌上,指着“广州服装厂”规划图说:“先倒卖布料,攒够钱就自己开厂!”他盯着她亮得惊人的眼睛,鬼使神差点头,他们用积攒的粮票换了三尺的确良布,徐沁薇熬夜裁剪,王浩翔用厂里旧缝纫机改装,做出第一批小喇叭裤,裤子在厂里年轻人里疯传,有人用半月粮票换,有人扛着自家蔬菜来求——第一桶金,在雨后巷弄里,带着泥土和布料清香,悄悄攒了起来。
好景不长,“投机倒把”的帽子扣了下来,批斗会上,徐沁薇攥着裤腰站在台上,看着台下王浩翔涨红的脸,忽然大声说:“我们没有倒把,我们是在让大家穿得体面!”声音不大,却像石头砸在冰面,让嘈杂会场静了一瞬,当晚,王浩翔塞给她一个布包,里面是所有积蓄:“走,去广州。”
他们在广州郊区租小院,徐沁薇跟着老师傅学剪裁,王浩翔跑原料、谈订单,没有先进设备,手工缝;没有设计灵感,翻旧画报,把月份牌仕女裙改成改良款。“沁翔服装厂”终于在改革开放春风里扎下根,第一批“上海滩”风情连衣裙卖到北京、上海,徐沁薇从“娇小姐”变成“徐厂长”。
当王浩翔在厂门口挂上“致富先锋”锦旗时,徐沁薇抱着刚出生的孩子,看着窗外晾晒的五彩衣裳,她想起那个暴雨午后,泛黄纸片,和男人坚定的眼神——所谓“财富密码”,从来不是未来的讯息,而是敢在泥泞里开花的勇气,是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,在平凡年代里,硬生生踩出一条通往光明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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